金博体育4月9日，日本宣布启动“改革供应链计划”，用2200亿日元（约142亿人民币），鼓励日本企业将生产线亿人民币），资助他们从中国转到其他国家。

　　同一天，美国白宫首席经济顾问库德洛向全美呼吁，在中国的美国企业应考虑撤离中国，美国政府提供全部“搬家费”。

　　为什么美日希望本国企业撤出中国？这些跨国企业会听政府的吗？跨国公司CEO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在这个节点，回放一下半年前（2019年10月19日）在青岛召开的全球跨国公司领导人峰会上，CEO们对于全球化的看法或许有助于大家弄明白全球制造业的底层逻辑，从而判断“美日企业要撤离中国”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半年前，在青岛举行的这场跨国公司领导人峰会上（以下简称青岛峰会），世界500强来了115家。会上，山东重工专门发起了一场有关全球化与开放合作的主题论坛。

　　这个论坛搬来了一个制造业的“全明星阵容”——来自全球最大的汽车零部件厂商博世公司CEO邓纳尔、中国最大的汽车零部件厂商潍柴集团董事长谭旭光、欧洲排名第一、全球第二叉车生产商凯傲集团CEO李斯克、全球最大咨询公司罗兰贝格CEO施特凡.沙布，全球最大管理软件供应商SAP高级副总裁尼尔斯海兹伯格，专注于动力总成研发的奥地利AVL公司CEO李斯特，从不同角度谈到全球化。

　　博世是全球最早开始全球化的企业之一。1906年，博世在美国报纸上刊发了一个磁电机点火系统的广告，结果带来一个100万美金订单。博世公司CEO邓纳尔说，博世来到中国已经110年，目前在华员工超过6 万。

　　邓纳尔说，博世的全球供应链都是基于自由贸易进行的，博世ECU中的电子芯片更是全球自由贸易的产物，它们可能在欧美生产，在亚洲封装，但最后去了博世在世界各地任何一家ECU工厂。

　　ECU（汽车专用微机控制器）是最常用的汽车零部件，相当于汽车的“行车电脑”，博世、西门子、日本电装等是全球主要供应商。

　　中国汽车厂商难道开发不出ECU吗？中国厂商自己开发做得不好成本还高，买博世的ECU质量更好更划算，这就是全球化的实质——在自由贸易体系下追求产业链的最佳配置（高效、低成本、高质量）。

　　目前，博世在中国的总部建在上海，在苏州、无锡、长沙、杭州、成都等地建了62家公司（截至2018年数据），博世在济南高新区中德企业合作区落户的博世汽车转向系统（济南）公司每年向重汽提供十几万台转向机。

　　这是一个历经百年，通过自由贸易优胜劣汰，最终形成的一个环环相扣的供应链体系。设想一下，如果默克尔喊一声：嗨，博世，搬回德国！博世会做什么选择？

　　同在中德企业合作区的另外3家德系企业福士集团、大陆集团、汉格斯特的子公司，都是作为中国重汽的配套供应商落地济南，分别向重汽提供商用车底盘，气制动管路、发动机油管、组合仪表、机油滤清系统等。

　　其中汉格斯特在德国、巴西、美国、中国建有8个基地，2019年1月投资5000万在济南打造的汉格斯特中国北方生产基地，主要为潍柴和中国重汽生产机油滤芯，满产后亩均产值7000万元。

　　这4家全球著名汽车零部件厂商深入到中国制造的分工体系，体现了产业链集群化趋势，这跟2014年福耀玻璃到美国建厂一个道理：这里离目的国市场更近，成本更低。

　　在青岛峰会上，海尔向外界透露了全球化的一些细节。在泰国，海尔已耕耘17年。2019年上半年，海尔以7.8亿美金投资居泰国外商投资第二。海尔在泰国的工厂与3000多家中资企业展开跨国合作，除满足泰国本土需要外，还出口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以及欧洲、澳洲、南美、中东等国家地区。2019年海尔在泰国的利润增幅达70%。

　　这就是黄奇帆去年在一次演讲中总结的——过去是一个国家或者一个企业做成一个产品，卖到另一个国家。现在可能是几百个企业在几十个国家几十个城市共同生产一个产品，然后这几百个企业通过物流，通过贸易，最终在某个地方汇集，制造出一个大产品销售到全世界。这样一个以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为主体的跨国公司竞争格局就出现了。

　　不管是博世还是海尔，围绕这些链主企业已经形成了一个亚马逊森林般庞大的生态体系。你把一棵树挪走容易，想把整片森林连根拔起，没人敢这么做，也没人能这么做——全球经济已经是纵横交错、水融，盘根错节，不分彼此。

　　来自麦肯锡全球研究院的报告显示，2017年-2018年，中国约有76%的GDP增长来自国内消费，而净贸易额对GDP增长贡献实际为负；2007年，中国将其制造的产品的17%销往国外，而2017年这个比例降为9%；2008年金博体育，中国净贸易顺差占GDP的8%左右，但2018年这一比例已经降至1.3%，低于德国和韩国。

　　在全球贸易中，中国在2009年成为全球最大商品出口国，2013年成为全球最大商品贸易国，186个国家和地区中，33个国家的第一大出口目的地是中国，65个国家的第一大进口来源地是中国。而中国逾一半海外研发采购金额集中流向三个国家：美国（31%）、日本）21%、德国（10%）。

　　麦肯锡报告显示，从贸易、技术和资本三个维度看，从2000年到2017年，世界对中国经济的综合依存度从0.4逐步增长到1.2，而中国对世界经济的依存度在2007年达到0.9的最高点，到2017年下降到0.6。

　　这意味着一个新趋势出现——中国的内需增长以及国内价值链的发展，使中国正在消费更多其生产的产品，这改变了中国与世界经济的彼此依存度，而世界产业链中心正在向中国市场转移，更多的资本和技术被中国市场吸引，来中国投资建厂。

　　“中国的市场变化，是我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的。”凯傲集团CEO李斯克在论坛上说。

　　中国物料搬运市场在10年间增加了10倍。2012年潍柴投资凯傲时，凯傲的营收44.5亿欧元，2019年凯傲已经是一家年营收90亿欧元的上市公司。

　　“现在，很多人开始愿意冒险，从经济不确定性或者下滑中看到机会，而不是把它们视为问题。很多人和凯傲一样愿意冒风险，大力发展中国市场。未来五到十年，中国市场会成为凯傲除德国本土外最重要的市场。”李斯克说。

　　3月3日，凯傲公布2019年财报时宣布与潍柴动力合资成立新公司并在济南建新厂，凯傲持有新公司95%股份。济南新厂建设总投资1亿欧元，预计2020年底动工，主要生产平衡重式叉车。公司还将在该厂建设凯傲中端产品技术中心。

　　3月3日的记者会上金博体育，李斯克又一次重复他在青岛峰会上说过的——中国是凯傲集团增速最快、最重要的一个市场。“在我们的增长战略里中，将继续扩大中国业务并占据核心地位。”

　　中国对疫情的有效遏制使得中国经济处在快速恢复中。3月份，中国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已经从35.7%升至52%，国内总消费额约为疫情前水平的85%。

　　目前潍柴动力在凯傲持股比例达45%，2016年，潍柴通过凯傲收购全球领先的供应链科技与创新企业德马泰克。

　　图片说明：亚特兰大是美国枢纽城市之一，可口可乐、达美航空，UPS、CNN等14家世界500强在此设总部。奔驰、保时捷、通用相继把总部迁入亚特兰大，Facebook在2018年宣布将投资200亿美元在亚特兰大建立全美最大数据中心。这里举行的亚特兰大物流双年展是全球最大物流技术装备展会之一。

　　德马泰克总部位于美国亚特兰大，这里是美国顶级数字供应链之城和全球物流中心。1996年，德马泰克进入中国市场，2005年在江浙包邮区里的苏州建分厂。德马泰克一直从事食品、纺织、电商等行业自动化物流系统，2016年为潍柴打造的智能物流系统使它进入了应用场景更为广阔的制造业生产环节的智能物流市场。

　　2019年5月，德马泰克宣布投资3000万美元在亚特兰大建立新的全球总部。同时，在链主企业潍柴推动下，德马泰克在济南新旧动能转换先行区济南高端装备制造产业园建设亚太智能物流装备制造中心。

　　一脚踩着亚特兰大这个全球物流技术汇集与创新的高地，另一脚踩着中国这个庞大市场，这就是德马泰克的选择。来自前瞻网分析报告显示，2012年中国智能物流市场规模在1200亿，2015年突破2000亿，2018年突破4000亿，预计2025年将达万亿。

　　在青岛峰会上，海尔集团总裁周云杰在接受齐鲁晚报记者采访时说，每一个跨国企业在本土市场都具有局限性。美国有3亿人口，德国有八九千万人口，中国是14亿人口市场，全球是一个70多亿人口市场。市场是最大驱动力，有市场对跨国公司就有吸引力，我认为这就是全球化。

　　用全球化抵御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这是很多企业的选择。福耀玻璃在2014年赴美建厂。在美国纪录片《美国工厂》里，能看到曹德旺一系列决策细节。2014年，曹德旺在美国的“铁锈地带”俄亥俄州代顿市，改建了通用公司废弃厂房，实施福耀玻璃全球化战略，最终于2017年盈利，2018年美国公司净利润达到2.7亿元。与此同时，中国汽车市场持续两年负增长，福耀玻璃整体利润下滑。2019年上半年，福耀玻璃48%营收来自国外市场。福耀玻璃2019年半年报显示，这家中国公司正进一步向海外市场倾斜，增强抵抗区域风险的能力。

　　4月8日，就在美日发出“搬家”信号的头一天，21家跨国公司的地区总部和10家研发中心正式宣布落户上海。这批新落户跨国企业集中在生物医药、智能制造、集成电路、新材料技术、数字信息科技及人工智能领域，其中有两家世界500强。

　　目前，落户上海的跨国公司地区总部和研发中心累计达到730家和466家。这一数字说明了什么？

　　全球化市场竞争中，需要企业在大批量、多品种、新品多的情况下，产品仍能满足不同国家、地区需求，这就必须建立全球化质量体系和全球性研发体系，创造出新的国际标准，才能在壁垒森严的全球市场撕开一条口子。

　　这是全球贸易中再常见不过的行为了。作为跨国企业，海尔在全球有5个研发中心，其中4个在美日澳德，这5个研发中心可以和GE家电、斐雪派克等的全球研发资源共享。海尔的全球采购则覆盖了10大区域，包括海尔中国、美国GEA，澳新的FPA，欧洲的Candy，以及泰国、越南、印尼、巴基斯坦、印度、俄罗斯等，像海尔和GE家电有多个产品品类共用供应商。这样一个全球协同的“家电帝国”，极大地提高海尔的全球竞争力。

　　“全球化下这个脆弱的供应链不应该也不可能因为贸易战争而停止，这是都是现在全球经济的基础要素，没有人可以越过这一点，我们是不是应该有这样的自信？”

　　在新冠疫情导致全球感染人数超过200万人，美国超过60万情况下，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摆在我们眼前。

　　邓纳尔对“这种麻烦”做了解释。他说，半导体等非常精密的零部件，需要数年时间研发。来自供应链的国家规定这个配件制造的产品不能在某个国家使用，博世作为制造商只能遵守这一规定，只能寻找其他配件进行替换。

　　完成这个替换，邓纳尔认为“这可能需要好多年时间”，这个代价是跨国公司不愿乐见的。

　　海尔集团总裁周云杰在这次峰会上接受齐鲁晚报记者采访时说，他说，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形成了非常完备的产业链体系，任何一个国家要建起中国这样的产业链和价值链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产业链从中国转移前几年就已经发生了，这是中国制造“溢出效应”的体现。周云杰说，这对中国企业的挑战就是，如何能够从产业链中低端走向中高端，成为产业链链主企业。他建议，中国有很多领先行业，国家应该以这些企业为主体，在世界上形成在产业链和价值链中高端链主的影响力，这会带动更多中国企业形成链群，更好地发展。

　　凯傲集团李斯克：“今天到场的都是自己人，我们等于在一个家庭里。我了解他（谭旭光），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有时我们一起去某个地方，我会说我们是兄弟。”

　　SAP高级副总裁海茨伯格：“虽然我们公司还未满50岁，但进入中国却已经26、27年了，有很多中国本土管理层。我觉得SAP在中国或者其他地区成功的因素，是信任。”

　　这些对话反映了商业伙伴在多年合作中形成的信任关系，这种信任能够消弭傲慢与偏见。在疫情席卷全球的形势下，这种信任关系更显得弥足珍贵。

　　日本“搬家”行为，实际上表达了一种不安全感：把“鸡蛋”放到中国这“一个篮子”里安全吗？目前，日本在海外投资的企业有7万家，其中约35000家是在中国。日本是发达国家中对中国产业依存度最高的国家，其中电子零部件、电脑零部件、汽车零部件以及相关材料，对中国依存度超过了70%。

　　而3月24日金博体育，特朗普宣布要重建一系列产业，其中一部分就是与公共卫生相关的产业，美国要确保在这种产业上不依赖其他国家金博体育。

　　这个时候，中国如何开展“口罩外交”，在错综复杂的国际舆论环境中展现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形象，这考验一个国家的智慧。

　　那么，这场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会使全球化终结还是走到一个新的拐点？在这个论坛上，CEO们对“竞合关系”的讨论，或许可以启发我们的思考。

　　这个讨论源于李稻葵的提问——“您担心有中国竞争者追赶上来抢占市场份额吗？”李稻葵问奥地利AVL公司CEO李斯特。

　　李斯特：我们并不是一个制造型企业，所以情况有点不同。我们是一家全球性公司，中国公司在未来也会是全球性的，我们要做好竞争的准备。我们不能再说中国劳动力成本比较低廉，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但竞争不是唯一的，重要的是合作，合作才是正确方式。

　　谭旭光：山东为什么搞氢能源？因为山东有巨大的氢能资源，国家把这个重大科研专项（氢燃料电池产业化重大专项）给了潍柴。（在氢能源动力系统领域）我们和巴拉德、博世合作，和巴拉德主要在电堆上，跟博世是在系统上金博体育。现在一个公司想独家控制某种技术完全不可能，必须是合作。有一个词叫“竞合理论”，没有竞争就没有合作，有了合作也必须有竞争，没有竞争的合作就不能推动社会进步。